七叶枫
（明报月刋1977年2月）
咏一段佛经故事
摘一片七叶枫
簪上她天衣胸际
尊者于是合什回头
只持一砵流虹与霞色
踏急流 容与渡过
江声吞没了
涩泪滴地时的一叩
水那边
从今就是坟
埋葬一个阿罗汉的心事
是心未死在定中的日子
且是一个晴明的秋晚
贝多罗花已沿江凋落
落在烧天的枫树底
是谁人
遮落照而来像朵云
她俯身收拾那些零落
收拾繁华的残缺
你也正逐风收拾
若流金的贝多罗叶
今夜
原打算在如萤灯色下
磨黄金细写
世尊开示的经句
那人却无端探问
我日日散落花入江流
在那里 你抛你的落叶
从那夜
尊者你虽依然
结跏趺于菩提树下
心却为它缚结了
为那飘飘罗带
西风曾荡一劫的生死
如今 却吹来古远
未消磨的突然孤独
恐惧把贝多罗花
带入一生魂梦
人便从此长夜无眠
清炯炯的双眸抛掷
一道沦落的眼色迟滞
在呗声清磬里
心与梵交织着罪
终于你踏云而起问天
何处 她在散飘花雨
然后在相逢的初地
等待心血浇红再一张七叶枫片
而你的金字贝经
在寮蓬角落 在风里
已片片翻飞
飞向
她所从沦谪的梵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