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之八”与“皆八”
春秋筮事,每有云筮遇“某卦之八”者,《晋语》记秦伯纳重耳,董因迎之于河,重耳问云:“吾其济乎?”董对曰:“臣筮之,得泰之八,是谓天地配。亨,小往大来。今及之矣,何不济之有?”后重耳卒能济河至秦。
又,《左传》记穆姜废居东宫,尝往筮得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后果薨于东宫。
以上二事,皆为筮遇某之八。前贤释“之八”二字,每多纷纭。
一云,卦数有八,故筮遇之八,犹言筮遇某卦,以八数表卦,犹以六、七、八、九以记爻。此说甚陋。盖倘如其说,则何不径言筮遇泰,筮遇艮,更为简明。抑且,遇艮之八即遇艮之随,显系艮卦中初、三、四、五、上五爻皆变而成,何得于此处以为遇艮而已?
一云,八为阴爻不变者之系数,筮遇“之八”,盖云筮得某卦,而以其不变之阴爻为占也。然则遍翻《春秋》内外传,何以不见有筮遇某卦之七者?七固阳爻不变者之系数,岂筮者屡遇阴八,而独不遇阳七与?
“之八”一辞终无确解,非前贤之不智也。盖重耳筮国,得贞屯悔豫“皆八”一事有以乱之。余于前文,已释其义,以天地差数算,第三爻宜变,而三爻为阴八故称皆八。唯“之八”云云,当非此类,八厥为何?余以为乃指八宫中第八归魂卦也。
归魂卦有八:大有、师、渐、随、蛊、同人、比、归妹。
此八卦变例特殊已如前述。故凡筮得某卦,其变卦为任一归魂卦者,可称遇某之八。董因筮得泰之八,当为泰卦爻变而成归魂卦中某卦;穆姜筮得艮之八,占史谓是艮之随,当系艮爻变而成随。此处幸占史明言,故尚有蛛丝马迹可寻。如董因筮,终不知泰卦变为何归魂卦也。但其言不及变卦卦辞,意所变必不出大有、师、蛊、归妹四卦,因泰得二变爻,即能变得此四卦;而变随、渐、比、同人等四归魂卦,则需得四变爻。按诸筮例,筮得本卦未变爻多于变爻者,可忽变卦不视;倘变爻多于未变爻,可忽本卦不视;倘变爻与未变爻相等(即各皆三爻),即需以本卦及变卦合占。此所以穆姜之筮,得五变爻,占史及穆姜皆独引其变卦随以解之,终不及本卦艮也。